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休假回来我的健身房没了BOB半岛
BOB半岛这是一个来自台湾的高端健身连锁品牌,凭借着位于市中心的选址、豪华的场地装修、优质的灯光效果、明星教练阵容而出名,课程单价也高于一众团课健身品牌。根据Space官方小程序,此前其在北京、上海共有6家门店。
当晚,会员们在不同的Space健身群里传阅一封由北京史贝斯健身管理有限公司发给物业方的《告知书》,称自2024年5月1日起,停止史贝斯所有门店的经营,公司依法进入清算状态,解除与贵司的租赁合约。
但对于会员这一端的退费问题,Space尚无任何公开回应。一夜之间,上海和北京的多个维权群自发成立。有Space会员透露,经过统计,涉及金额达千万元,其中还不包括教练和其他员工未发的一个月工资,以及部分供应商的欠款BOB半岛。
多名会员称,事发突然。整个3月和4月,Space还在发布促销活动吸引会员购买年卡,一直到4月25日,Space公众号还在发布卖课、招人信息,4月30日晚上,门店还在正常上课。一位上海Space会员说,她4月30日早上还在正常上课,晚上有人去上课发现供应商跑到店里要账。
在一些会员看来,Space把停业时间选择在五一假期的前一晚,是早有预谋。很多人是在假期后才发现健身房没了,没能在第一时间报案。
对于Space的关店,还有一些老会员感到遗憾。在他们心里,Space的场馆、课程和教练,甚至是一起运动的会员,都很不错,现在Space却对会员们没有任何交代。
从一兆韦德、梵音瑜伽再到如今的Space,再次引发行业内对预付费模式的讨论,近年来此类事件频出,但是退费之路漫长无果。多位Space会员表示,此后不会再为任何一种预付费模式买单,即便是走高端路线的品牌,扛风险能力也要打上问号BOB半岛。
“你的钱退了吗?”Space会员九九在5月1日早晨收到了健身搭子的信息,这才知道Space停业了,与此同时,她还有42节课的课包没有消耗,价值超4000元。
随后她被拉进维权群,有会员发起了一份损失统计表,北京地区已有1100多人参与统计,多则损失2万多元,少则1000多元,总金额超500万。“有些会员只使用了一次课包,有人甚至还没来得及开通课包。”九九称。
在上海,会员们同样有这样一份损失统计表,有上海Space会员在社交平台上表示,损失表中会员数量有近千人,少则几千元,多则两三万,与北京情况类似。
据了解BOB半岛,除了会员,Space场馆所在的物业方、供应商、工作人员和老师等,都存在装修款、货款和工资未结清的情况。根据北京颐堤港商场的通知函,该商场也是4月30日傍晚收到Space相关负责人的单方面通知,称其公司决定提前终止租赁关系。
除了对Space公司感到愤怒,很多会员们还对Space老师和课程感到怀念。
对于在Space健身5年的九九来说,她早已习惯每周末都在Space度过的日子,因为平时工作忙,周末经常连上三四节课。这已经成了她生活的一部分。
“我经常要算好每节课怎么衔接时间,力量和瑜伽如何穿插,Space场馆里有很大一块休息区供拉伸和课间等待,可以在里面待一整天”,九九称。
多位会员告诉「定焦」,Space有三点特色,使得他们“很难找到替代品”。
一是Space的老师非常专业,每个老师有自己的课程歌单,场馆的灯光和基础设施优秀,上课氛围很好。
二是老师和工作人员的服务细心,每上完一节课保洁员都会收拾器材、给垫子消毒、清理地上的头发;老师每节课会准备盐糖,防止学员体力不支,且不会推销。
很多老会员最近去了其他健身工作室上课,雪莉就是其中一员,她表示“一切都不对味”,这些会员们称自己为“Space孤儿”。
不可否认,Space培养了一批优秀的明星教练来绑定学员。这些教练部分来自国外,部分此前是舞者,凭借音乐和课程的感染力,吸引了一批学员结伴去上课,课堂也有了社交性质。“在老师的群里面,大家像朋友一样相处”,雪莉称。
面对Space的突然停业,老师们也感到措手不及,很多老师已经在Space教课七八年,近期,他们纷纷开始转型自救——在小红书直播教课、与人合伙租赁场地开课、自己开设工作室等等。
雪莉告诉「定焦」,自己前两天刚刚在老师群里付款约了一节课。“老师们目前都在被学员催着找地方上课,他们都有固定粉丝,挺多人愿意跟着他们。”
同时,近日,主打动感单车的健身品牌FlowCycle发布公告,称其有意进入北京市场。此外,PURE YogaBOB半岛,TANGO、Train Yard等健身品牌也纷纷开抢Space的会员。
此前,Space就有过闭店经历。2023年10月,杭州湖滨银泰Space门店闭馆;2024年1月,上海新天地的Space关闭。当时,很多会员只是以为是个别门店经营出现了困难,没想到最后等来的,却是公司进入清算阶段的消息。
一是今年开始频繁促销。九九称,以往全年只有在618或双11这种大促才有优惠。今年3月和4月,Space频繁搞促销,通过“买一年赠一个月”的形式让老会员拉新和续课,有的会员充值1万8,4月29日扣费,4月30日公司就关店了。
二是上课的人变少了。在雪莉印象中,前两年热门老师的课需要提前四五天约,从今年开始就没有这种情况了。同时,疫情期间,一两个人都能开课,今年出现不满4个人开课前通知取消的情况,“影响课包消耗和时间安排”。
2016年,前索尼音乐中国台湾及内地创始人马修·艾利森在台北创立SpaceCycle,以音乐、单车和社群文化为差异化卖点,在一众主打单次消费和性价比的互联网健身品牌超级猩猩(2014年成立)和乐刻(2015年成立)中,走出高端化路线。
从品牌名中的Cycle可以看出,这家公司最早是做动感单车工作室起家,对标纽约精品健身房品牌SoulCycle,且加入了音乐基因,每个教练都有自己的课程歌单,且需要定时更新。
一位资深教练兼创业者指出,动感单车这种健身形式在欧美十分成熟,因为一些地方不具备户外骑单车的条件,但是国内有共享单车,骑自行车太方便了,且发展出了户外骑单车的文化,可以自己当自己的DJ,付费上单车课程的群众基础较为薄弱。
因此,Space拓展出瑜伽、Barre(芭蕾把杆)、舞蹈和普拉提等团课课程,公司品牌也改名Space音乐健身。
上述创业者分析,Space最初的野心或许不是做一家健身房,而是从音乐(版权)下手,做健身房的音乐和灯光体系的提供方。
Space虽然凭借超前的理念打出了差异化,圈住了一批忠实用户,但是并没有解决运营上的难题——高成本、低现金流、课程内容的非标化。
来大陆开店时,Space高举高打,将店址选在北京和上海的核心商圈。创始人马修曾表示,店内的灯光与视频效果团队,曾参与过北京奥运会开幕式的灯光效果设计。同时,Space场馆都需要脱鞋进入,店内铺设地暖,洗漱间内提供淋浴设施和洗漱用品。
赢商网曾报道,Space第一家北京太古里馆面积900平方米,10个月回本;第二家国贸三期馆面积600平米,5个月回本;第三家店上海兴业太古汇馆面积1300平米,2个月就回本。
但消费赛道投资人安宇称,健身房的所谓“回本”是基于预付款模式,但后续要提供服务进行消课,这个过程只有支出没有收入,现金流紧张且复购率也没有保障。这样的模式依靠规模的扩张和资本的输血,前期投入成本越高,后期都会成为风险。
最终,Space的融资停留在2018年由阿里巴巴台湾创业者基金领投的1亿元B轮融资,截至闭店前,在大陆的运营规模停留在6家门店。
另外,性价比消费的趋势也暴露了Space课包制的不灵活之处,加上近两年不少会员的住处或办公地点搬离商圈附近,因为距离较远不再复购,Space的收入受到冲击。
据悉,Space单次课包定价为288元,只有购买月卡或年卡,课程单价才能下降。但是要想上到59元/节的价格,一个月需要上满30节课,很难消耗完。
为此,不少学员开始在classpass(第三方软件,和各大健身房合作,可以单次付费)上面约课,每节课只要100元不到,或者在群里转售自己即将到期的月卡课时。
Space健身也有过自救措施,除了关闭部分门店,2021年,公司还通过换股的形式并购AI健身镜品牌myshape,希望在线上发力。
“智能健身镜的尴尬处境在于,重度健身用户不需要它来指导,他们更需要的是Space团课的氛围;小白用户购买几千块钱的健身设备,门槛太高。”安宇认为,Space当时收购myshape更重要的原因或许在于跟上当时健身镜的风口,给资本方讲新故事,以此争取融资机会。
房租高企、造血困难、融资断裂的高端健身品牌,不止Space一家。去年以来,中高端瑜伽健身品牌梵音、一兆韦德等连续闭店,不少用户至今仍在维权。
SoulCycle也在过去两年大规模收缩,要知道,持有SoulCycle的97%股权的是一家名叫Equinox Fitness的高端健身俱乐部品牌运营公司,其背后是美国的最大的地产公司之一。高端健身房,并不是一门轻松的生意。
从去年的梵音瑜伽、一兆伟德、银吉姆,到2024年的Space,多位用户都表示“钱根本追不回来,准备把手里的预付费卡消耗一下,以后再也不充值了”。
Space停业消息传出后,会员们开始探索用法律途径进行自救,但目前还没有进展。
九九通过12315消费者热线进行投诉,电话转到了体育局,“对方说也联系不到Space的法人,让我走司法途径起诉”。有上海消费者向公安机关报案,还有消费者在“人民法院在线服务”小程序提起诉讼。
“健身房跑路时涉及的部门众多,常常陷入谁都可以管,但谁都只能管一部分的境地,最终导致分头治理变无人治理的结局。”北京中银(南京)律师事务所律师张苒苒称。
前几日,一批北京消费者约好到物业登记信息,在工作人员和警察的陪同下进入Space门店取走了自己存放在里面的鞋子,算是彻底告别。
张苒苒对「定焦」表示,一是维权主体难以明确:大部分人等到健身房跑路后才进行维权,中途健身房可能已经更换老板,或是将一些普通员工推出处理维权事宜,消费者难以找到明确的法人或自然人承担责任。二是退费耗时耗力:即使健身房同意退费,消费者需要提供各类证明材料等,且此类维权往往是群体性维权,容易出现后续无人负责、难以统一调解方案等情形。三是执行困难:许多健身房跑路是因为资金链断裂,即使法院判决健身房应当退款,也时常陷入名下没有财产可供执行的窘境。
张苒苒解释,一是部分健身房与消费者之间不签订合同,或仅健身房保留一份,消费者手中没有留存或留存的合同没有健身房方的签章;二是合同本身不明确、不完善,如模糊违约责任,或是对于门店减少会员被迫转店、健身房被私下转让、健身房经营不善倒闭等诸多可能导致退费的情形未做约定;三是消费者与健身房签订的合同一般是格式合同,如果当事人对于其中的条款有异议,也往往是健身房工作人员口头解释或承诺,在维权时难以证明。即使愿意手写增加一些补充条款,也不会加盖公章,法律效力存疑。
健身行业创业者奇立告诉「定焦」,预付费健身行业乱象一直没法根治,是因为合同很隐蔽,里面保护条款多,后续服务内容不透明等。
他解释,常见的就是用户以优惠价购买打包套餐,但是合同内没有全部体现。比如买了三年卡,门店承诺送两年,单价看似便宜,其实并没有在合同当中体现出来,后续两年需要人工续约才可以。一旦健身房跑路,没法追溯权益和费用。还有就是健身品牌个别门店倒闭,但还有门店在开,根据签的合同,只能转别的门店消费,不支持退卡。如果剩下的门店离得很远,相当于无效续卡。
对于这类案件,张苒苒建议用户以“合同纠纷”进行维权,若健身房有隐瞒租赁期限即将届满的行为,往往会被认定为构成欺诈。涉及健身房维权案件个案涉案金额较小的,人民法院可以依法适用小额诉讼程序审理。“集体数较多,优点在于证据更容易收集,缺点在于很难给出让所有人满意的方案。”
预付费对于商家来说好处有很多,能绑定用户,减少流失,降低获客难度,但在安宇看来,企业暴雷的成本不应该由消费者来背,Space等高端健身房留下的启示是,消费者最终还是愿意为教练和服务买单,健身企业需要扎扎实实做好服务,花时间调整健康的运营模型。“用户被骗一次两次,不可能一直被骗,如今考验企业生死存亡的是经营能力和自我造血能力。”
*题图来源于Space音乐健身微信公众号。应受访者要求,文中九九、雪莉BOB半岛、安宇、奇立为化名。